現實中的一棵天使橡樹有20米高,據說已經生存了1400~1500年 (圖片來源:網路)
在那裡,就在樹林中最高的小山坡上,靠近海邊,視野很不錯,
這是一棵非常古老的橡樹,以人們的年來換算,它正好三百六十五歲,
但這對老橡樹來說,並沒有經歷很長的時間,
就像人們一樣,白天醒著,晚上進入夢中,
老橡樹在三個季節中醒著,並在冬天裡睡著,做著各式各樣的夢。
冬天是老橡樹睡眠的時間,它是很漫長的夜晚,
而漫長的白天被人們稱為,
溫暖的春天和熱鬧的夏天以及豐收的秋。
在許多夏天裡,
蜉蝣總是愛繞到老橡樹頂端飛舞,飛來飛去好像很幸福的樣子。
蜉蝣偶而會停在老橡樹的葉子上休息,老橡樹總是會說:
「可憐的小傢伙,你的整個生命,也不過就是人們的一天,
多麼短暫阿,真是太可悲了!」
蜉蝣也總是會回答:「可憐? 真不懂你在說什麼,
看看這一切是如此溫暖,世界是多麼美好,我真是高興極了!」
「可是這一天結束時,你們就都沒了。」
「沒了? 這一天結束時,你不是也沒了嗎?」
「並不會,我看過你們很多次了,活過上萬個一天,
我的一天是四個季節,這是很長的時間,
你們蜉蝣是根本不能理解的!」
「當然,我們一點也不懂你是什麼,你可能真的有成千上萬個一天,
可在我的眼裡,這一天就有成千上萬個幸福的時刻,
在我們死的時候,世界上的一切美好事物,不都停止了嗎?」
「不會,我還能繼續成長,
這時間是我無法想像的長度,它一直都存在著!」
「我想,我們都一樣,只是算法不同而已!」
(圖片來源:網路)
老橡樹這些年來,已經問過非常多的蜉蝣,但牠們的回答都一樣。
雖然老橡樹覺得這不是算法問題,蜉蝣們還是不停在空中玩耍,
看著牠們細緻的翅膀,看久了也挺喜歡,
夏天是很溫暖美麗的,空氣裡充滿田野的味道,
還可以聞到圍籬上的野玫瑰、接骨木樹叢和忍冬花那令人陶醉的香氣,
有時候還會傳來濃郁的香氣,那是屬於車葉草、報春花和皺葉留蘭香,
它們的香氣總是令蜉蝣醉心,
牠們會一直玩到黃昏,太陽漸漸洛下的時候,
小小的蜉蝣會被一種一切都非常幸福美好的感覺給包覆,
那是一種舒適、滿足、疲倦的感覺,
牠們的翅膀會漸漸停止拍動,輕輕地滑落到柔軟的草地上,
很愉快地睡著,死亡的來臨。
老橡樹再次感嘆:「唉,這些生命真是太短暫了,
每年夏天都如此飛舞,說著同樣的話、同樣的回答,
然後同樣地死去,但牠們每一代都感到幸福且愉快。」
(圖片來源:網路)
今天的夜晚是非常寒冷的,因為冬天到了,老橡樹的一天要結束了,
暴風雪高聲唱著:「晚上好,晚上好!
掉吧葉子,掉吧葉子! 掉光了好入眠!
我們的搖籃曲獨樹一格,讓你在風中搖擺,睡吧,睡吧!
這是你第三百六十五個夜晚,你還只不過是個一歲大的嬰兒,
好好的睡吧,做個美夢吧!」
老橡樹在搖籃曲中,脫下滿頭的葉子,幸福地安穩地沉沉入睡,
在這半長的夜裡,作的夢都會是些過去的經歷,
就像人們在作夢一樣。
它曾經也像人類那般微小,
就在那個美好的春天裡,當時種子的殼就是它的搖籃,
如果照人類的算法計算,它已經活到第四個世紀,
它已經是這座森林中最大最尊貴的樹,
它高聳的枝葉足以蓋過地面上的其他樹木,
海上的船遠遠地就能看見它,老水手們都習慣把它當作地標。
它可從來沒想過,有多少對眼睛,總是在尋找它,總是在注視它。
班鳩在它嫩綠的樹冠上築巢,杜鵑也會在樹梢上咕咕咕地唱歌。
斑鳩巢~ (圖片來源:網路)
秋天的老橡樹,看起來像一片大大的黃銅盤,
候鳥會在這裡休息,然後飛往遙遠的大海另一端,
那些彎彎曲曲、交錯參差的枝條,是烏鴉和寒鴉輪流休息的地方,
牠們正討論著如何度過寒冬。
這是聖潔的聖誕夜夜晚,
老橡樹做著最美好的夢,請你們一定要聽聽它的夢!
老橡樹在現在非常清楚地意識到,它年輕了許多,
這是一個喜慶的日子,因為教堂傳來美妙的鐘聲,
一陣溫暖的風吹來,它把自己的枝葉展開,
讓陽光在綠葉上嬉戲,這是個美好的夏天,
空氣中充滿花草和矮樹叢的香氣,各種顏色的蝴蝶聚在一起,
玩著「鬼抓人」的遊戲,有時候蜉蝣也會加入遊戲中,
整個夏天就像是為了讓牠們跳舞而存在的。
老橡樹經歷過的每一刻,一幕幕從眼前經過,
就像是在看一個轉不停的幻燈片,它看到更久以前的事,
一位古代騎士和他的妻子,妻子手上拿著一頂帽子,
帽子上插著美麗的羽毛,兩人坐在馬上,快速穿過森林!
圍獵的號角響起,一群獵狗從草叢中跳出來,露出恐怖的牙齒。
有一群士兵精過樹林,手裡拿著閃銀光的武器。
有幾位旅人,穿著不同顏色的衣服,搭起帳篷,堆起熊熊烈火。
人們快樂地在老橡樹翠綠的葉子下,開心地唱歌跳舞。
有一對戀人在樹下約會,享受著無人打擾的靜謐時光,
他們把彼此名字的第一個字刻在樹皮上。
(圖片來源:網路)
這些是過去,都多少年前了阿,
有幾位旅客,就那些歡樂有活力的年輕人,曾經把七弦琴和風鳴琴,
掛在老橡樹的樹枝上,阿,現在又掛上了!
班鳩繞著老橡樹咕咕叫,好像是要替老橡樹說出一些感想,
杜鵑也啼叫個不停,正在說牠能比班鳩多活好幾個夏天!
這時,有一股生命泉源,從老橡樹最繫最小的樹根下湧進來,
一直流到樹冠的最高處,一直流到每一片葉子中,
老橡樹再度展開它的葉子,不斷展開到前所未有的寬廣範圍,
它能感受到地面下無止盡的生命力,這真是非常舒暢!
它覺得自己的能量又回來了,它越長越高,樹幹不停往上長,
枝條不斷向外擴張,葉子不斷茂密起來,它可以長個不停,
一直長,長到太陽的高度,對一棵樹而言,這真是最快樂的事了!
現在老橡樹已經長到雲端之上了,有一大群候鳥和天鵝,
各自擺開陣勢,一黑一白,在老橡樹的葉子底下交錯亂舞。
老橡樹的每一片葉子,就像是人類的眼睛,
現在的它,白天也能看見星星,
比起以前所看到的,還要大還要亮,不停地閃爍著,
就好像它熟悉的可愛眼睛,
是屬於一群孩子們的眼睛,也屬於一對情侶的眼睛。
這一刻真是太美了,老橡樹感到無法言喻的幸福,
它忽然有個渴望,是種非常真誠、非常強烈的感覺,
就好像人類胸口的心一樣,
它好希望森林裡的樹木、花草、草叢,能來到它的身邊,
與它一起共享這美妙的時刻!
但那些森林裡的植物們,並不能和他一起成長,
沒有辦法長得像它這麼高大宏偉,這真是老橡樹夢中的遺憾。
老橡樹的樹幹在搖擺,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,
它回頭望去,它聞到車葉草的香味,
接著是忍冬和紫羅蘭的濃郁香氣,杜鵑還在那兒叫著。
它從雲端的樹冠上往下看整個森林,森林的一切都在成長,
逐漸長高長大起來,有的乾脆脫離地面飛到空中,
樺樹長得很快,就像一道白色的閃電,直挺挺地往上生長,
它的葉子像海浪般波動,枝條像柔紗般茂密。
就連地上的蕨類植物也都長高起來,鳥兒唱著歌,
蚱蜢在一根飄在空中的草桿上休息,牠正在用後腳磨擦自己的翅膀,
金龜子再一旁碎碎念,蜜蜂嗡嗡地伴奏,
這一切真是太幸福,太快樂了!
老橡樹說:
「阿,水邊的小紅花也該來參加呀,還有那藍色的風鈴花和黃春菊!」
老橡樹希望它們也能加入這場熱鬧的舞會,
說著,小紅花、風鈴花和黃春菊也唱著:「我們來了! 我們來了!!」
去年夏天,這兒還有一大片車葉草,前年是茂密的鈴藍花,
還有一年是野蘋果,要是到今天都還在的話,就能一起加入了!
老橡樹才這麼一想,很高很高的地方,
就傳出新加入的夥伴唱著:「來了,來了! 我們已經來了!」
老橡樹真是太高興了:「真好,真是太好了! 簡直好得不可思議!
大家都來了,沒有人被忽略,這種幸福根本不可能想像過的!」
忽然有個最遙遠天空上的聲音說:「在上帝的天堂裡,
一切都是有可能的,都是可以想像得到的!」
老橡樹把根從地底拔起:「我現在最好了! 再也沒有東西能束縛我了!
我可以飛到最高最遠的地方,向那個光明與溫暖飛去,
一切我在乎,我心愛的東西,都跟我在一起!」
那個聲音又說:「是的,都跟你在一起,你是幸福的!」
這一切都是老橡樹的夢,它在做這個夢時,
正是在這個神聖的聖誕夜,猛烈的暴風雪襲捲海面與路地,
老橡樹斷裂了,它在夢中拔起根得那一刻,它正好被暴風雪連根拔起,
它倒下了,它的三百六十五年,現在看起來就像是蜉蝣的一天。
聖誕節的早上,太陽再度升起,暴風雪已經停止,
所有教堂響起和平的鐘聲,每一根煙囪,
就連最貧窮農民的煙囪,都升起溫暖的白煙,
就好像古代克爾特祭司,在歡慶祭典上升起的藍煙,
那是感恩的藍煙,似乎都在讚美老橡樹的聖潔。
平靜下來的海面,被暴風雪吹倒的旗子也都立起來,
一位船員高呼:「老橡樹不見了! 那可是我們的地標阿!」
另一位船員說:「它應該是在暴風雪中倒下了,
沒有哪棵樹是能代替它的! 誰也不能代替它!」
散落且零碎的老橡樹,躺在白淨的雪地上,就這樣得到入葬的弔詞。
城裡和船上都能聽到聖潔的歌聲,那是聖誕節歡樂的歌聲,
感謝上帝拯救人類和永恆的生命:「高唱吧,虔誠的信徒們!
哈利路亞,我們都以豐足! 無法比擬的幸福,哈利路亞,哈利路亞!」
老橡樹就在一片祥和與神聖的早晨中,
在最後的美夢中,回到上地身旁。
英國風暴的第二天,再大的樹,都有倒的時刻。
評論:
安徒生很擅長用擬人的方式,並以各種劇情與人牽扯上關係,
以此來探討死亡的意義,與進入天堂的過程。
在這類作品中,這篇是非常厲害的傑作,
能給人一種平靜祥和的情緒,當然,因為他是個基督徒,
所以死亡後多半都會有會飛的小天使,
也都會有被迎接到天堂的神聖時刻。
這篇故事中的蜉蝣、老橡樹、暴風雪,
都以不同長度的生命在活著,但實際上都是在說人,
不同人有不同長度的壽命,這是無法決定的,
但在活著的時後,幸福快樂也是一輩子,傷心鬱悶也是一輩子,
這是自己能努力去決定的,或者就如安徒生想表達的,
擁有信仰可以使生及死都得到安寧與幸福。
雖然歌詞蠻悲觀的,但...現代情歌多半如此呢~ 還不錯聽呦! (影片來源:網路)
補充:
是的,聖誕節源自於基督教的節日,是慶祝耶穌降生的日子,
天主教會在聖誕節前一天,也就是24日或是25日的早晨提前慶祝,
被稱為聖誕夜、子夜彌撒,在現代這兩天往往已經被合併,
很多基督或天主教徒,都會連著慶祝(狂歡)兩天,
這兩天是歐美及部分國家公定的和平日,
要是在這些日子發動戰爭等等,
那種程度就與攻擊伊斯蘭教天房是一樣的道理,
一定會掀起聖戰級的反抗,
二戰期間,德軍的希特勒就曾利用聖誕夜與聖誕節進攻,
但在後世軍法討論中,這種方式會降低士氣,也會惹怒敵人,
雖然往往也能造成突襲的效果,但千萬要謹慎權衡。
使歐美人永遠無法忘懷的男人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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